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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 傳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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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太監手抖腳抖地去找那份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聖旨,那侍衛的眼神像刀子一般,齊刷刷刺到他的背上,大太監只覺得自己腦袋現在系在褲腰帶上,嚇得衣服都汗透了。

他以為這東西不會太好找,結果就碼在眼跟前,拿起來的時候手都還在抖個不停。

大太監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,心想,這算是背主嗎?

傍晚掀起了熱風,雲層把日頭遮住了,前兩日便是這樣的天氣,悶悶的,總覺得會有一場大雨,卻一直沒能落下來。

有人來來回回地進入蕭利從的寢宮,史官、太醫、嬪妃、皇子公主還有一些重臣。

蕭利從的寢殿外跪滿了人,大風一陣一陣的,把殿外眾人的衣袍吹得鼓起來又癟下去,枝頭的花葉都讓搖散了,天色越發陰沈,忽聽得裏頭哀聲悲泣,傳來一聲高亢悲婉的聲音:“陛下駕崩了!”

殿外的哭聲也開始此起彼伏,瑾王殿下就站在殿內,避開眾人的哀聲,冷眼看著。

殿內忙得不可開交,皇帝駕崩,先在宮中小斂*,又向四處傳書,告知百官諸侯,請了宗廟,禱告祈福,公卿皆一一從禮。

待小斂畢,諸臣群聚聽詔,底下又是齊刷刷跪了一片。

取了聖旨回來的大太監一直心神不定,汗都沒消過,腿腳還有些哆嗦,又迎上一眾臣子探究的視線,更是汗如雨下。

他身後侍衛的刀柄就抵在他的腰間,一側頭就瞧見了瑾王殿下漠然的眼神。

大太監顫著嗓子,站在殿外的高階上,朗聲道:“陛下傳位詔書在此——”

“等等!”殿外跪著的新任閣老突然出聲制止道,“陛下何時擬了傳位詔書!怕不是某些人假傳聖旨吧。”

這位閣老跟蕭利從有些隔得比較遠的血親,是蕭利從親手提上來的,他的意思,往日裏就是陛下的意思。

這會兒這位閣老突然發難,大太監也有些驚慌,但自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,怎麽也得咬著牙宣旨,於是忙穩下聲音,說道:“閣老慎言,這自是陛下的意思,陛下的身子一直不大好,大殿下又年幼,陛下便早早擬了詔書,以防不測,誰知……”

大太監聲音哽了哽,繼續說道:“陛下正當壯年,誰知竟真有拿出這詔書的時候來。”

閣老根本不信他的鬼話,哼了一聲,站起身來,絲毫不避諱,就差指名道姓了,罵道:“陛下出事可只有瑾王爺一人陪伴聖駕,詔書是真是假陛下張不了口,可不就憑你們做主!”

大太監手足無措,閣老話音未落,便明顯瞧著周遭的京衛軍都向前了半步,劍拔弩張之意幾乎逼到鼻尖。

大太監裏外不是人,不敢多說,往殿內退了兩步,這閣老像是看不清局勢,繼續說道:“殿下若是問心無愧,為何在寢殿內外布兵!為何在陛下的病榻前對臣等刀戎相向!莫不是殿下早就有了不臣之心,圖謀的是你父兄的江山!”

那閣老說完仍不住嘴,又說:“先帝的確疼愛殿下,但那不過是先帝對於靜妃娘娘的愛屋及烏,殿下聰敏,心裏應當清楚,殿下有無安穩社稷之才老臣不敢妄言,只是殿下常年求醫問藥,就算坐這龍椅,又能坐幾年!”

大太監衣裳都汗濕了,聖旨拿在手裏像是拿了燙手山芋,害怕得不行,甚至想若是敗露,大不了一頭碰死在陛下跟前,也算是主仆一場了。

被指名道姓罵了半晌的瑾王殿下終於露了面,一臉的波瀾不驚,慢悠悠道:“林閣老言重了,陛下猝然離去,一時之間群龍無首,城外尚有外敵未去,大家心內都很慌張,但閣老倒也不必因此就咒本王早死,這聖旨尚未宣讀,閣老怎麽知道陛下這詔書上寫的就是本王呢?”

那位閣老又哼道:“是與不是還待論,這聖旨是真是假誰又知道?”

蕭輕霂輕輕招手,喚來一旁候著的樊禦史,說道:“煩請禦史大人瞧一瞧,這聖旨的真偽。”

樊禦史忙應聲上前來,俯首從大太監手裏接過聖旨,仔細查看了一番,又恭恭敬敬地送還回去,拱手道:“臣以性命擔保,詔書必是陛下親筆。”

蕭輕霂笑了笑,說:“先帝在時樊禦史就在禦前諫言,又跟隨陛下多年,林閣老,你若是質疑他的話,恐怕就是指摘先帝用人不清了。”

林閣老被他蓋了個大帽子,胡須抖了抖,不再言語了。

瑾王殿下緩步走到了一側,說道:“現在可以宣旨了吧?”

也不待那個閣老再說話,大太監就接收到了瑾王殿下的眼神,忙打開了聖旨。

林閣老心裏再不願意,此時也只好跪下聽旨。

頓時殿外又唰唰跪倒了一片,大太監嘴唇發著抖,把一串的場面話念完,念到“楚王少有大才,品行端方,朕知其謀略仁德之盛,楚王即位,可為一代賢君,實為大齊之幸……”

殿下跪著的大臣都是脊背一僵,像是根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,一時之間發了懵,聖旨宣完還有些不可思議的神色。

瑾王殿下讓人扶著慢悠悠地站起了身,對大太監說道:“那就按陛下的意思來辦,去擬旨,宣楚王回京吧。”

又有大臣道:“楚王許久不曾回過郢臯,陛下怎會突然傳位?不知道瑾王爺可有令人信服的答案。”

蕭輕霂仍是一臉的雲淡風輕,說道:“陛下的意思,應當在詔書中寫得很是明了了——方才閣老懷疑本王圖謀江山,怎麽大人現在倒來問本王,實在是好笑。”

林閣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,又說道:“殿下在陛下寢宮布兵,如今又圍了這些京衛軍在身側,怎能反而來怪臣等多心。”

蕭輕霂笑道:“閣老幾乎指著本王的鼻子罵一出亂臣賊子謀權篡位了,本王若再赤手空拳的來,就憑這常年求醫問藥的身子,怕能叫諸位大人拆吃了。”

底下的人被說中了心思,一時之間都默然不語了。

蕭輕霂收了玩笑的神色,正色道:“陛下的傳位詔書既然已下,就該按照陛下的意思來辦——外敵日日扣我城門,如今陛下駕崩,讓敵人聽去,郢臯城更是危在旦夕,諸位大人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,不應當分不清輕重緩急。”

蕭輕霂頓了一下,意有所指道:“楚王大才,這是先帝都認可的,各位中有許多是跟著先帝的,想來不會不知道——難不成,有人放著年青有謀的帝王不要,偏要讓不谙世事的孩子坐上龍椅吧。”

他這話音一落,底下立刻一片竊竊私語之聲,林閣老臉色更加難看,說道:“殿下又是什麽意思?事關江山社稷,臣等多加關切,竟然也要成為罪名了。”

瑾王殿下微微勾了勾唇角,說道:“閣老現在知道叫屈了,本王伴駕左右就成謀權篡位,閣老要不要替本王叫個屈?”

一旁的大臣瞧情勢不妙,忙道:“如今郢臯外敵未除,應當盡快擁簇新皇登基,才不至於引發百姓恐慌。”

蕭輕霂微微一點頭,說道:“郢臯城門已經屢次告急,外敵未去,還請諸位齊心,渡過眼前的難關,不要讓外人捏了我們的軟肋。”

這邊還沒安生一會兒,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兵疾奔過來,撲通跪下了:“殿下!敵軍人數驟增,正在撞擊城門!城門怕是撐不住了!”

蕭輕霂心裏狠狠一震,忙道:“京西營已經盡數撥去了嗎?”

小兵回道:“已經撥去了!火炮也用上了,路將軍說,請殿下調周邊駐軍,援助郢臯。”

蕭輕霂想了想,說:“將軍私印帶來了嗎?”

小兵一怔,說:“沒有。”

蕭輕霂的神色略微松動,說道:“無妨,回去告訴你們將軍,說本王知曉了。”

小兵應了聲,又急匆匆地告退了。

一眾大臣都還沒散去,蕭輕霂看了一圈,說道:“戚大人怎麽不在?”

林閣老答道:“戚大人舊傷犯了,還在養病。”

瑾王殿下露出一個很輕微的笑,說道:“那沒辦法了,兵部尚書都病了——魏漸遠。”

一旁候著的魏漸遠聽到自己的名字,忙急走幾步上前來,跪下道:“臣在。”

蕭輕霂手指虛點了點他,說:“你去拿了兵部印,暫代戚大人的差。”

魏漸遠有些發懵,這差該下放到侍郎,怎麽也不該提他來做,更何況還當著諸位大臣的面,嘴上一時沒敢應。

果然,林閣老又張嘴了:“殿下為何這樣安排,兵部尚且沒有缺人缺到需要從京衛軍越職指派。”

瑾王殿下淡淡掃他一眼,說:“閣老說得有理。”

他輕輕轉了一下手上的扳指,露出一個輕蔑的笑,說道:“但是本王就要這麽安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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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
*小斂:又稱“小殮”,舊時喪禮之一,給死者沐浴,穿衣、覆衾等(來自度娘)。按照漢書所說,帝王駕崩先小斂,新皇登基後再大殮,“登遐,皇後詔三公典喪事”——出自《後漢書》,有我自己的理解,如果有偏差歡迎指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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